林婵知终有这一天,并不意外,只问:“要去哪里”
齐映道:“近日尚在城中,但不便再进萧府了。”
林婵道:“若逢难处,你可往百门油铺寻我,我若不在,尽管留话陈山,我会等你。”
齐映道:“奶奶菩萨心肠,日后必有好报。九爷也快回了,在帝星熄灭之时。”
林婵道:“提那故去之人做甚。”
齐映从袖里掏出只盒子,递到林婵手前,林婵细看,是只铜制黑漆嵌螺钿花鸟纹方形盒。十分精致,非寻常之物。她问:“这是”
齐映道:“两年前,昌信典当行,一个眉心有痣的小和尚,当了一把金镶玉钥匙,引起刑部及锦衣卫全城追查,至今无果。那小和尚便是我。”
林婵听得糊涂,说道:“这事我知晓,你那会很缺银子”
齐映摇头道:“奶奶可知那钥匙有何用处”
林婵道:“开这个盒子。”
齐映道:“奶奶聪颖。这盒里装的账本及书信,乃十四年前灯油贪墨案,洗刷众位受牵连官员及佥商收受贿赂的证物。”
林婵问:“你到底是何人既然有证物在手,当年为何不交出,救下他们的性命现又是闹得哪出”
齐映双手合十,唱诺道:“我乃白塔寺和尚,法名悟净,圆寂的本慧方丈是我师父。”
林婵想想,惊疑问:“我记得九爷说过,白塔寺的悟净和尚,十四年前被毒死在禅房了,难道不是”
齐映道:“我自幼被遗弃在山野一隅的兰若寺,恰本慧师父游历至此,见我可怜,收为徒弟。因我有佛缘,对经书宝卷,看过一遍,即能参禅证悟,且胸怀慈悲,怜悯众生。不几年,可承师命,坐坛讲经宣卷。唯一难题,是我相貌,但凡得道高僧,面容皆天庭饱满、地谷方圆,慈眉善目,大耳垂肩,宽怀壮臂,身型魁伟,颇具佛祖七八分神韵,而我甚矮小瘦弱,相貌童稚,与他们大相径庭,初坐坛,香客见我相貌,无法认同,遭驱撵。”
林婵骂道:“世人惯以貌取人,竟殃及佛祖。却不知佛由心生、善由心养。”
齐映接着道:“师父难舍弃我,想出个法子来,由我师弟灵净相帮,在外,他以我法名悟净走动,坐坛论禅时,他人在前,我在帐后,他端摆佛貌,我讲经卷,倒也配合的天衣无缝。且我俩朝夕相处,彼此照护,感情深笃。万昌十三年,我俩听闻皇帝要在白塔寺举祭祀大典,不惜日夜兼程,在大典前抵达白塔寺。大典前日夜里三更,我与灵净和尚在宿房,正欲歇下,本慧师父突然寻来,将此盒与钥匙交与我俩,只说观得天象,日月并蚀,阴阳失序,乃帝大凶之兆,怕是大典要生异变,再后白昼晦暗,月华赤红,此显血光之灾,定有蒙冤问斩者,殃及百人,自此命运多舛。他大典之上,将随帝跟前,以命相护。而这盒中之物,能救下那百人。我俩一口应下。果然,大典近至昏时,千层塔长明灯全灭,我俩因要守住盒子,只在禅房中念经,听闻消息时,才知本慧师父身受重伤,不过两日便圆寂了。”
林婵问:“大典上究竟发生了甚么!”
齐映不言语,慢慢吃尽茶,方道:“正如本慧师父所言,大典后彻查灯油案,捕得捕,讯得讯,等我听闻户部侍郎父子不日问斩,不过数天光景。我与灵净商议,我往狱中见那位陈侍郎,他则守好盒子,若有变故,将盒子藏入佛龛隔层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