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澄对这些都心知肚明。如果仅仅是他自己的事，其实他会很容易让步的，因为他天性里对自己是压抑的，但在亓青身上，他受不了亓青遭遇任何委屈。

亓青不愿意和父亲来往，甚至连面也不想见，他完全理解，亓青在父母处寻找不到任何温暖，他愿意代替命运做补偿。

现在亓青想要和父亲摊牌，彻底说清楚，亓澄当然也是最支持的一个。

他叹了一口气，继续对着不可置信的继父说道：“我们现在，其实挺好的。您当时常年不在家里，并不知道其实我早就喜欢上哥哥……”

说到这里，又觉得自己面目无耻，忍不住攥紧亓青的手，承认：“是我先勾引他的。”

亓青大惊，矢口否认：“不是的！明明是我先喜欢你！算什么勾引！”

亓澄其实面对继父，总觉得有点心虚。从世俗角度来说，他从亓家获得的东西不少，虽然母子二人自己知道自己受了多少委屈，日子又多么难过。但在有些人眼里，拿人手短，既然获得了好处，就是心甘情愿的买卖，否则，你为什么不反抗，不离婚呢？

亓澄多少有些受影响，从来不愿意在这些事上和人争辩，也宁愿一切靠自己，免得人説闲话。即使如此，闲话其实也不少。他怕累及母亲，一向在这种事上很谨慎。

现在他却要带走人家唯一的儿子，这种心虚再次翻腾起来，也是顺理成章的。

亓青却不同意。两人两厢情愿，说什么勾引不勾引，非要说其实是亓玉勾引了亓澄。那时候两人都还很年轻，亓青十九岁，亓澄十七，距今已经十几年了。

太久了啊，在当时十几岁的人看来，十几年后几乎就是下半辈子那么远。

后来发生了这么多事，当时情景都快要忘记了，只有这种时候想起来才觉得历历在目，根本未曾褪色。

亓青的心蓦然柔软得不可言喻，默默靠近了亓澄给他事实上的支持，对自己的父亲说：“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我们都已经在一起了，也并不需要你的同意。我早就说过了，我和你是没有关系的，也不会听你的。澄澄已经很累了，他也不会听你的和我分手。我们会很好的。”

他站起来伸手一拉，亓澄就站起身和他走出去了。

亓青眼尖，看见亓澄的妈妈站在厨房里神情复杂的看着他们，甚至还礼貌的点了点头。现在不是寒暄的时候，下次他会致谢的。

两人出门的时候，正听到一声苍老的叹息。亓澄心里滚过不忍，抬头看了看亓青坚硬如玉的侧脸，头塞进他怀里，低声说：“我是坏人了。”

他既然是普通人，天性里就有对皆大欢喜结局的执念。但其实能够得到皆大欢喜的普通人又有几个？现在总算是最后一丝希望落空，既解脱，又失落。

亓青拢着他的肩膀，靠过来后两人脸贴脸的站在晚风里，都深深的舒了口气，才轻声反驳他：“你要是坏人，咱们也可以一起做坏人。”

其实刚才就算是歹毒夫夫联手气人了，怎么不是坏人？亓澄忍不住在低落中被逗出半个笑，很快又消失了，手伸进亓青外套口袋里：“我不会后悔的。我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我不能离开你。”

其实说来，家庭里的所有事，都很容易成为一笔烂账。因为要讲道理的人少，讲感情，道德，孝顺的人多。亓青长成如今这样，和他年少不懂事，和他的父母不讲道理，不讲感情有很大关系。

想想人人都以为血缘是世界上最牢靠的关系，但其实最亲密的血缘关系之中互相伤害，彼此残杀的事有多少，甚至吸血利用，也比陌生人之间多得多。

没有爱，家庭也不能称之为家庭，不过被迫绑定的仇人罢了。

亓青之出走，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他要是留在家里，大概是永远不会好的。

当时其实亓澄还有些羡慕他能够一走了之，至少远离了一切纷争，生活苦就苦一点吧。他却是不能走的，母亲还在呢。

现在两人一同跨出家门，外头晚风轻轻，夜云如絮，天边一弯新月低低垂在天幕。亓澄抬头看看，忽然在风里嗅到玫瑰花香。

亓青把他领到车前，打开后备箱，给他看一束还带着水珠的白玫瑰。白花很香，柔软馥郁。亓澄接过花，摸了摸凉凉的花瓣，忽然发现里面似乎有些东西。

伸手一掏，一个蓝色丝绒盒子被他拿了出来。抬头看看亓青，亓青似乎是想亲他，又似乎想要单膝下跪。亓澄一把拉住了他，于是亓青就靠了过来，温柔的看着他：“我来的路上忽然想买给你，你愿意吗？”

亓澄当然愿意，一千个一万个愿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