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澄本来没想这么早就和他谈谈的,但也只好现在开口:“金天早上……”
他只开了个头,就被亓青打断了,却是完全不相干的话:“我刚才又去看了我妈妈。”
亓澄愣住了,见亓青显然有倾诉的欲望,自己也就停下,让他先说了。
亓青在沙发上坐下,抬头看着他。亓澄不由走过去,被他抓住了衣襟,小心翼翼的把头靠在上面,小声说:“她是真的不爱我,我……我其实也不爱她了。”
毕竟很多年过去了,母子之间一句话都没有说过,还有那么一个巨大的裂痕在心上,早就生分了,现在都不想修复,就只能断掉了。
亓澄想起自己曾经看过一个报道,说断尾的柴犬其实都是从出生开始就被皮筋扎住尾巴根,渐渐尾巴就此枯萎,最后轻轻一掰就会断掉,比掰断甘蔗容易多了。
他是没有亲眼见过,但那种掰断小狗尾巴的手感只需想想就毛骨悚然,所以就这么记住了。
实际上很多事都一样的,现在亓青要掰断自己和母亲之间的感情联系,也和掰断小狗尾巴的难度差不多了。
人在这种事情上总免不了自艾自怜。亓青也不例外。
他现在又有人可以倾诉,可以容得下自己的虚弱,于是说得更多了些:“她叫我不要再去了,她是不想见我。其实我也未必想见她,我只是没有地方可以去,除了你没有人要我的……”
这话说得真可怜,不过对亓青也差不多是真的了。毕竟要找到个要他的人其实容易,崔开潮还嗷嗷待哺呢。但是亓青要的是他也想要的,这可就难了。别人不知道,亓澄是最清楚的,亓青是没有什么心力再去喜欢别人了。
心态是一方面,安全感是另一方面。亓青连自己都不太相信,怎么能够相信自己还能找到其他人,还能够爱上别人,还能够相信别人?
亓澄爱他这个事实他都要时常重复认知才能说服自己,别人就更不用提了。
亓澄也叹一口气。
这些事他早和亓青说过,但亓青自己能想明白彻底切割开,就是一件好事。但亓青正伤感,他也一点都不为此开心,只是觉得身上骤然一轻。
亓青说完自己晚回家原因,也不用他多加安慰,拐回话题来说今天早上:“我吓到你了?”
亓澄先是一愣,随后才明白他问的是今天早上的事了,摇头:“我只是也没见过,很吃惊。说起来,其实近段时间我一直在想,或许你再找个医生看看……也不错?”
他对亓青厌恶医生和医院的事都是清楚的,提起来难免语气十分缓和,也没抱着说一次亓青就同意了的信心。
亓青倒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以后再说吧。”
一竿子先支走再说。
气氛终于不再凝重了,亓澄后退一步,亓青也自然的松了手,两人终于可以说些家常话题,亓澄就说:“我炖了汤,排骨汤,你要不要进去看看?”
他对自己做饭的水平十分清楚,还是让亓青看看比较好。再说这也是个转移两人注意力的话题。这时候外卖也到了,亓澄去拿外卖,亓青进厨房看了看排骨汤,然后就切菜做沙拉去了。
家里调味料还是很齐全的,油醋汁做好淋在沙拉上,亓澄也把外卖都拆开了,两人坐在餐桌边开始吃迟来的晚饭。
“今天早上,”亓澄吃着饭,忽然开始说话,亓青惊讶的看了他一眼,但什么也没说,让他说下去了:“亓玉醒来之前,我们两个说过话。他一直能看到你的记忆,只是你醒来的时候不能活动。你们都说他是亓玉,但我看他今天说话的时候,其实觉得自己才是亓青,一个很早就爱我而且不加掩饰的亓青。”
一阵沉默。
其实早上乱糟糟的,亓澄没想通亓玉言外之意,后来他整天都在想早上的事,忽然就顿悟了。
如果真的是亓玉,又何必质疑亓青不是真正的亓青呢?
亓青也愣住了。
两人默不作声的对视片刻,又都不约而同的低下头去继续吃饭。只是越来越食不知味。
亓澄戳着米饭,想既然说了,干脆就说完,也不要藏着掖着了:“现在这样下去,我不是不行,但是我想你不能这样下去。不管他是不是亓玉,但你是亓青,这总是没有错的,我要的是你不是他。”
亓青默然不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