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出身、经历、性格都差得太多,怎么看都不像一个世界的人。
不过他不靠近人家,人家倒是看上了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丁致全有事没事的就往他这看,盯猎物似的瞄了几天后,便开始主动过来搭茬。
柳直不知道这人有什么目的,他起先还有点戒备,但渐渐就觉出了丁致全的好。
于是,两个看似不大会有交集的人,很快黏糊得穿起了一条裤子。
剧组快杀青那会儿碰巧赶上丁致全要过生日,大伙都商量着要送点什么,柳直也想表示表示,但他兜里银子不多,便想找孙马丽要点钱。结果他都还没张嘴,孙马丽就先一步把礼物寄到他手上了。
孙马丽嫁给武替之后,很快就混进剧组做了出纳,虽然当时跟的不是柳直这戏,但精神头却一直黏在这边。她一早就把这剧组的人事背景做了调查,什么导演有没有前途,男女主有没有金主,其他工作人员都是什么背景,诸如此类她了解得比狗仔都清楚。
她从不放过任何攀龙附凤的机会,以至于柳直戏才拍到一半时,她就花两千块钱代购了两条腰带,一条给柳直的弟弟——她的亲儿子,一条留做丁致全的生日礼物。
“两千多的腰带不算贵,但也能留丁少爷一个人情了。”电话里孙马丽撒起谎来不打草稿,嘴皮子碰一碰就把东西说贵了一倍。
柳直在电话这边抓着那礼物盒子半晌没吱声,他原本就不喜欢她总搞这一出,这会儿瞅见盒上的大logo就更添反感。
他不在乎这东西值多钱,他就是想要忤逆,他的前半生一直被掌控在别人手里,他想要为自己做这么一次主。
他把腰带放在旁边,语气尽量和缓地说:“这个我给您寄回去,给我爸或者留着送别人吧,我再买点别的送他。”
“咋了?”孙马丽声调一沉,转而想明白什么似的拔了些笑意:“知道你们不喜欢我这老式派眼光,这腰带是找我们服装助理帮忙挑的,人家可时尚了,你放心送吧!”
“……他有个一样的。”柳直随口说了个谎,他不想跟这人解释,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怎知孙马丽听完这话却乐了,“哎呀”一声笑道:“那没事,家里这还有条跟这个不一样的款,我给你换换就行了。”
“别换了。”柳直失了耐心,被束手束脚的烦躁再度翻涌上来,他不再绕弯子,直言要自己去买个合心意的。
这下孙马丽就不乐意了,她这东西如果在国内买的当然能退,但这是她代购来的,根本无处可退。何况她家里人人都有本账,当初柳直为二十年合约大闹之后,她为了往后能剥削得理直气壮,便把柳直的花销记得事无巨细。
像给丁致全买腰带的这一千块,她原本是按照两千来记的,这样就能把她亲儿子的那条给贪污出来,但如果柳直不配合,她就算能想法子把手上这条退了,她儿子那条也没法上账了。
其实账不账的柳直早都不在乎了,家里的大小物件什么不是出自他的腰包,还能差这一两千块钱?奈何孙马丽太爱面子,她接受不了自己算计好的账做不平,更不允许柳直违背她的意思。
她沉默了一会儿,等再开口时就变成了说教,各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变着法往外倒,每一句的潜台词都是“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如果不听我的,就是不孝”。柳直让她说得脑子直嗡嗡,仿佛在空气里看见了她鼻孔朝人的模样。一股无力的虚脱感漫延上来,他眼睛一闭,以挂断电话的方式结束了挣扎。
他没有额外准备礼物,他本来想另外做个手工,但当某天他不小心用刻刀划破了手指,他看着那滴答流淌的猩红血液时,忽然就觉得一切都很没意思。
他将腰带送出去以后就飞快地收回了手,丁致全却心花怒放的拆了包装,将那腰带系在身上。柳直看着他欣喜的模样,心里非但没有开心,反倒觉得那是一种天大的讽刺——他养母的算计将这份本该简单的关系弄得失去了平等,这小小的腰带就像一块粘痰,卡在柳直嗓眼,憋屈得吐不出也咽不下。
而更憋屈的莫过于几天之后,柳直在路过某化妆间时,从里头的闲聊中再度听到了这条腰带。
原来孙马丽低价从海外淘来的奢侈品,是个实打实的假货。
柳直脑袋“轰”地炸了,他不知道假货这事是丁致全往外说的,还是被别人看出来的,他根本无法求证,也根本不想判断,他只觉得理智被压抑许久的邪火轰然冲破,他没跟任何人道别,直接冲回了家里。
他要要回自己的银`行`卡,无论是对是错。他为这个跟家里闹得人仰马翻,无数唾沫与巴掌朝他翻飞而来。
往事排山倒海般翻涌袭来,被挂断的电话很快再度响起,柳直心虚地看向丁致全,见这人眉毛微挑,眼睛里充满着疑问。柳直的烦躁卡在嗓眼,他什么都没有解释,只冲这人点了下头边出去接电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