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直虽然还没派并购小组过来，丁致全这趟也没有明举大旗，但因为时间赶得特殊，也算变相把刮得漫天都是的传言给坐实了——全直影娱确实有收购计划，虽然不知道进行到哪步了，但丁致全刚刚话里意思，很明显就是对今夕传媒志在必得。

他是来微服私访的，虽说这张过于令人瞩目的脸，没能让他低调成功。全组的人现在都知道他来了，也都没心思拍戏了。

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件事，有的担心失业，有的渴望鸡犬升天，也有的，诸如那两个女n号，嘁嘁喳喳八卦的全是丁致全。

至于导演，心里也不知揣了什么，草草拍完计划镜头就给大伙儿散了工。

顾小平拉得昏天暗地，已经去村大夫家挂吊瓶了，柳直本想随便拖个闲人去镇上采购，结果丁致全的助理demi主动请缨，说丁总临走前交代了，叫她在这里帮忙搭手。

柳直受宠若惊，转而又有些不好意思。

俩人火速逛完了步行街上的三大商场，demi以为柳演员好歹是个影帝，就算混得不尽如人意，大老远上趟城，要买的总该是无法假手他人的重要东西，谁知这人竟拉了一车生活用品，单卫生纸就挑了八提——都是站在货架前仔细算过性价比的，交给外人确实很难放心。

Demi一介总裁大助，平时眼明心亮做事讨巧，此刻却踢着尖头小方跟，气喘吁吁地往采购车上抗东西，心道过了气的糊逼就是好，干这些事也没人过来拍个照。

她翻了个白眼，悄悄把这些动人的画面照了下来。

柳直言谢再三，领demi去了街上门脸最为高档的中餐厅。

他们坐在小包厢里，demi累得脚指抽筋、手指打颤，即使绷着工作素养，也无法挺胸直背的吃饭，而柳直却依旧拔着腰杆，吃得目不暇视。

demi不由想起曾听人提过，说柳直此人最好拿腔作态，曾经的公司给他炒过艺术家二代的人设，然而细究起来不过是个八流武替的儿子，圈里人虽然对这种包装见怪不怪，却也有好事者因此笑他恬不知耻，再怎么故作优雅也是东施效颦。

想到这里，demi不禁起了些许共情，底层人物想在穷奢极侈中混口饭吃，哪能没点辛酸无奈，只是生活既已骑虎难下，即便会露出破绽遭人讥笑，也只能硬着头皮的努力融入。

Demi以柳直为镜，不屑之心渐渐消弭，而藏在心底的疑问则越浮越高。

八、九年前，还在上大学的demi将丁致全视为偶像，把他演的第一部男主角色当成白月光，不过进了公司以后，这些美好幻想却在一夕之间破灭了，她发现自家老板是个gay，纯的，掰不直那种。

跟着这事前后脚听说的，还有丁致全和柳直的关系。

当年微博刚起步，各种八卦舆论尚分散在几大论坛上，丁柳二人的故事在某涯被盖了高楼，demi也是吃瓜群众之一，不过那会儿都是狗仔捕风捉影，群众思维发散，远没有后来在圈子里听到的劲爆。

圈里人说丁柳二人情投意合，无奈遭受丁家反对，不仅棒打鸳鸯，更借势打压柳直。丁致全为了挽救他于水火，不惜弃影从商，更以俩人的名字为公司命名。

也有人说丁致全男女通吃，仗着家族势大，潜了女主又潜男二，结果男二不肯双开，盛怒之下大打出手，喜提丁少爷封杀。

还有人说柳直水性杨花，勾上了丁致全，又跑去别的金主那里卖笑卖花，结果在希尔顿的大床上被抓现行，终于赔了夫人又折兵——柳直之所以后继发展不行，就是因为他的兵折了，到现在都不能硬。

……

诸如此类的传闻听多了，demi也就不再当真，尤其当她入圈久了，渐渐明白这里头人心复杂，更人多口杂，什么传闻瞎话听听也就罢了。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俩人之前关系肯定是不错的，但demi当助理这些年，却从未听说老板与这人再有交集，所以他们之间发生的故事，也就一直吊着她的胃口。

可她不好探听老板的私生，思来想去，只问了下柳直喜欢吃什么，因为丁致全走前说要约这人下回一起吃饭。

“有些餐厅比较难定，柳哥你有没有习惯去的，或者想去的，我可以先帮你们搜罗着。”

柳直顿了筷子，他像被点破心机似的，两颊忽然不可抑制的发烫。

暗自兴奋一下午，直到这会儿，他才发现自己的期待，竟不全是为了即将脱离苦海，更多是为了那句“下回一起吃饭”。

下回一起吃饭。这话很多年前丁致全也对他说过。刚满二十岁的他，并不知道这句看似客套的邀约，会成为他感情的启蒙信号。

柳直微低着头笑笑，想着当年那家餐厅的名字，说道：“看你们丁总吧，我随意。”

俩人分别时夜已半深，demi在镇上开了房间，柳直则独自驱车回了村里。

他把东西都搬到由大巴改造的保姆车上，这里存放着他可能用到的大部分物品，在剧组拍戏时，只要天气不是特别冷，他基本就会住在这里，这个空间不算太大的地方，就像他漂泊在海上赖以生存的一条帆船。

他坐在自己的帆船里，卸下了所有表情，也结束了白日里短暂的亢奋，深深地陷入了常规的寂寥之中。

一缕轻风划破燥闷，刮来果香，他舌下津液猛泛，在那香甜中品出一丝青酸，正是这夏季近熟的李子味儿。他望向窗外，借着月色见到了白天那堵土墙，一只红紫带青的硕大李子，跟着枝丫一块探出头来。

李子这种东西，熟到什么程度都甩不掉那层薄酸，这是它的特质，也是无可取代的美味缘由，不过就现在这个阶段的，算是最为好吃。

柳直望着它沉思，半晌踏着轻缓的步子，下车去摘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