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着东西马不停蹄地赶回了陆府,把饺形仙果捣成汁水盛碗端上。陆清远急忙接过喂夫人服下,秋无双刚一咽下,眼睛就睁开了,脸色也红润起来。
但是没过多久,她却捧着肚子直喊疼,身下的床褥上有黄水洇染开来,这似乎是要生的节奏了。
结果折腾了半日生下来的仍是个死胎,秋无双伤心欲绝昏死过去,气息又弱了几分。
宋恒请穆公主取了柄短刀过来,火上燎了燎,开始动手割肉球取肉引药,才切开了一个小口子,便隐约瞧见里面有团活物蜷缩了起来。
他和陆清远面面相觑手下动作顿时小心万分,待全部剖开后,赫然发现里头竟躺着一个粉粉嫩嫩的小婴儿,额间长有一朵曼沙珠华的花印。
这个小家伙感受到了寒冷,瑟缩了一下,继续吮着手指睡得香甜。
说也奇怪,陆清远才扯了条被袄将小娃娃裹入怀中,那孩子便颤了颤羽睫,睁开双眼与他心意相通地对视起来,少顷,咧开无牙的小嘴笑得可爱。
陆清远心中莫明一动,想道这孩子如果是我亲生的该有多好。似乎是感应到他的这番心思,怀中小人儿的面部突然红光乍现,待光源褪尽,额间花印已消失不见,眉眼也不似方才。
一旁的穆雪嫣看见后掩嘴惊呼:“这孩子……这孩子的脸……像极了陆郎!”
宋恒深觉这孩子来得蹊跷,想把他带回去找皇上请罪,无奈陆清远和这孩子注定有缘,着了魔似地紧抱怀中不肯松手。
穆雪嫣见状叹了口气对宋恒劝说一通,大抵就是怕秋无双苏醒后因失子之痛寻了短见,恳求他暂留下这个孩子代替死胎,也好圆了秋无双为陆家开枝散叶的心愿。至于请罪一事不如由她代劳,明日一早就赴宫中找父王说明原由。
宋恒虽有顾虑,但是看着好友失魂落魄的样子,怕他再受刺激便也只好答应了下来。
可没料到,长公主前脚才入了宫,后脚春明城内就开始通缉他了。
他入朝为官前,曾是一名云游四方的丹师,喜欢研究奇门遁甲之术,当时恰巧救了落难的太子才被带回宫中,举荐给皇上当了差。
宋恒本是孑然一身并没什么好牵挂的,可是陆清远却不同,一家老小全在身后。
他私下劝说陆清远将孩子交出去,可是却被他硬生拒绝,可怜这孩子是个人形生灵,皇上再尊贵,也不应该在和平盛世之中食人以求长生。
当陆府被围之时,陆清远携着秋无双朝宋恒跪下来,把襁褓中的婴儿托付给他,求他带着孩子远走高飞。纵是万般不舍与担心,宋恒也已无回头之路,只能接过孩子依了他们。
当宋恒逃离都城后,听闻皇上龙颜大怒,病倒于榻前,命悬一线。
陆府除了长公主外,其他人等全都落了个满门抄斩,和他素日交好的朝中官员也都被牵连。
他带着孩子一路逃命,几乎拼尽修为才逃出穆国的属地,最后落魄于翼南郊外被白巫宗主所救。
从此隐姓埋名定居于玉容山巅的土夯屋内,因故友七七四十九天时无法前去墓前祭拜,便为孩子起了七七这个名字,用来提醒自己当年因一时所谓的善念,酿成无法挽回的大错。
“七儿,你会恨为师么?一步错,步步错,本来你可以不用生在这个世上,便不会有这么多的苦痛,如今却要承受这许多。”宋恒闭上眼一行清泪滑落下来。
陆七七听完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除了震惊外还是震惊,虽然他一直都不相信自己是什么江边随意捡来的娃儿,但是也没料到过会拥有这样离奇的身世。
恨?哪里恨得出来,这些年师父待他视如己出从不苛责轻慢,何况这一切凄苦的源头也只是为了保住他而已,如若不是当年陆清远和师父的那番执念,说不定他早就成了果子入了人腹。
隔天起来,陆七七一改过去的顽皮姿态,仿佛一夜长大似的,对师父悉心问暖更胜从前,只想从此好好孝敬他老人家,陪他在玉容山中长年累月的住下去,不再想着出山的事。
可是现在,听了无为师叔的话,才明白想得过于简单了。你想事过境迁,别人是否同意呢?待在这里,就是被他人掌控,命运多舛。
突然,陆七七感到身上有阵阵异样,脊梁椎骨中的盅针又开始发作,冷热流不断窜动,让他额角滋出细汗,身体难抑止不住颤抖。
无为散人面色凝重欲执起他的手腕,却被宋恒一句话劝住:“不用症脉了,七儿体内被乌旯下了盅针。”
盅针,顾名思义就是将浸养过血盅菌的银针刺入体内,游走于七筋八脉,如若没有饲主的命令,怕是无法自行离体。一般都是用其来折磨他人,收为己用的卑劣之物。
“这天杀的黑巫宗。”无为散人气得八字胡都吹起来了,手掌大力地拍了下桌子。
乌旯已死,若想取出盅针,只能用刀生生割开陆七七的血肉,才能将其钳出来。要命的是这个盅针会随着被施者的血脉收缩而四处游走,曾有人用过此法取针,被割了近百刀几乎流干了血才取出来,最后还是死了。
但若是不取出来的话,等盅针随着鲜血的流动移至心脏,也是难逃一死。
两位长辈愁容满面,少年倒是苍白着脸庞,故作轻松地安慰他俩道:“师父师叔,没事的,有水灵纹压制,它现在一直好好地待在老地方,就是总不太老实想要在我体内游历,爱折腾。”
宋恒心疼极了,负手在屋内踱来踱去,想了许久,突然身形一定:“我们去焚心谷!”
“作甚?”无为散人一时没想明白。
“找凤族帮忙!”宋恒答道。
“那还回来吗?”陆七七和无为散人同问。
“回来?等着穆武王来抓吗?不回来!”宋恒斩钉截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