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很久没联系的朋友。”苻牧抢答，随后又冲着顾泓琛说，“快走吧，先把正事办了，其他的事之后再谈。”

会在这里遇到顾泓琛并不在苻牧的预料范围之内。他自认为自己和顾泓琛之前的关系是一段孽缘，认识顾泓琛时他还只是个大二学生。当时心里学系主办了一场关于PTSD的讲座，请来了从事这方面工作的NPO组织做解说和演示，顾泓琛便是其中一位志愿者。在心理治疗的体验环节里，顾泓琛问他：“你为什么要来听这场讲座？在我看来，你对这方面没什么兴趣，也并没有明显的心理创伤，听了这么久，不觉得无聊吗？”

苻牧想都没想地说：“我有病的。”

顾泓琛笑了，问：“哪有人会斩钉截铁说自己有病？”

苻牧答：“那你现在就见到了。而且像是抑郁症之类的精神疾病，是可以通过自我检测发觉的，我的检测结果不算太好，说自己有病也没什么错。”

“PTSD可不是什么抑郁症。”顾泓琛观察着苻牧，“我觉得你很有趣，你是修心理学的？”

“外科，今年大二。”

之后他们便不再说闲话，好好地走完了体验流程。讲座散场后，顾泓琛在人群中找到苻牧，塞给他一张纸条：“我在黎阳师范读书，大三，纸上是我的联系方式……要是有空，我能和你单独出来坐坐吗？”

顾泓琛带着周有霁他们往办公室走去，顺便介绍了下学校：“……我们学校现在的在读学生约一两千人，分初中部和高中部，教师团队也有百名左右，具体的数据应该要问校长或是教务主任，他们会更熟悉。至于温老师，他之前和我是一个教研组的，平时挺安静，就是有点……阴郁吧。”

“他招学生们喜欢吗？”周有霁问。

“有好些女学生喜欢他。温老师也三十好几的人了，一直单身，是当下流行的柔美大叔款，不少姑娘都把他当成梦中情人。但是站在同僚的立场上看他，我感觉这个人其实挺无趣的。”

曾经获得“你很有趣”的评价的苻牧不由得看向顾泓琛，却发现对方也在看他。周有霁则是对他们之间的注视毫无感知：“他是有什么问题吗？”

“温老师很不爱说自己的事，也很少同我讨论教案。我们学校是有轮班夜里查寝的制度的，他说他有顽疾难医，必须回家，硬是得到了个免于参加的特许。他过的很封闭，每天学校和家两点一线，这样的人居然会辞了职去旅行，我很震惊。”

办公室是按教研组分的，温瑜之前坐的办公桌已经被收拾干净了，桌脚堆着个纸箱，装了些零散的文件和一些带不带走都无所谓的教案本，苻牧抽出一本翻了翻，本子写得满满当当，字迹也很工整。周有霁则在看履历表，温瑜是教历史的，再加上温文尔雅的形象，很符合顾泓琛之前说“柔美大叔款”的评价，他又和办公室里其他的教学询问了温瑜的情况，得到的反馈和顾泓告诉他们的大同小异。正当他们打算去别处看看时，一位女老师像是想起来什么，急忙叫住他们，并拉开抽屉找出一本笔记本。

“这是前几天有个女学生还来的东西，好像是趁着没人的时候从温老师那偷的，感觉是本记录日程的。”

不是这个人过的很封闭么，竟然还需要记录日程？周有霁便接过本子来看，里面字迹确实和教案本上的一样，内容大相径庭：某月某日晚8点XSK，喝了酒，很开心；某月某日R说要回去，吵架了；某月某日R没回家，在河边吹了一夜风……字里行间尽是细腻情感。日程表里其中“R”和“XSK”的出现频率特别高，周有霁草草看完又递给苻牧，苻牧也看了，用手指在“R”底下划了划，小声问：“任彭越？”

周有霁轻轻点头，他们的想法一致，但对于那个XSK彼此都没什么头绪。最后一行日程的日期是半年前，估计这个本子就是在那时被偷走的。女老师说小姑娘本想自己留个纪念，看久了居然觉得有点瘆人，拿着它仿佛捧了个烫手山芋。可惜那时候的温瑜已经离职，小姑娘只能把本子送还到其他老师那里。线索实在太有限了，苻牧又在纸箱里摸来摸去，摸到一个小纸盒，抽出来看发现是盒火柴。顾泓琛见到火柴也有些诧异，喃喃一句：“温老师应该是不抽烟的，他要火柴做什么？”

闻言，苻牧不禁有些警觉，把深紫色的盒体翻来覆去地看，在角落里看到一行印刷的白字：“Xanadu’s Kiss”。他顿时明白这火柴不是市面贩售的，是店铺定制的，“Xanadu’s Kiss”和“XSK”似乎也有些渊源。他又在手机上检索了这个名字，果然有这么一家店，是个酒吧。苻牧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刚想去跟周有霁报告就见顾泓琛还在一边看着他。

顾泓琛说：“太好了，你还是你。”

苻牧本想说些什么，这一下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