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严秀才眼神有些闪烁，缓缓收回了手，看起来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倒是被他抱着的小豆芽顶着满额头大大小小的擦伤，仰起稚嫩的小脸炸了毛：“少血口喷人！我爹爹是正人君子，才不会偷东西！”说着猛地推了萧惩一把。

小孩子力气不大，还没挠痒痒有感觉。不过他明明脸上写满了害怕，却依然奶声奶气地发凶的模样像个小奶猫，让萧惩心里不觉软了几分。

萧惩伸手截下豆芽菜的小爪子，捏着晃了晃觉得挺好玩儿，笑着说：“小鬼头，你说了不算，得你爹自己说才算。”一顿，他瞥了严秀才一眼，缓声道，“不过我相信你爹无论做过什么，肯定都不舍得让你失望。”

小豆芽好像有点儿怕萧惩，猛地把手缩回去。他轻轻摸了下严秀才的脸，说：“爹爹别怕，湛儿在，有什么话你都放心说，湛儿保护你。”

“湛儿……”严秀才愧疚地看着怀里的豆芽菜，沉默了一会儿才自言自语一般小声说：“在下的确拿了李掌柜家的颜料和孙掌柜家的宣纸。可，可读书人的事…能叫偷吗？”

萧惩：“……”

吉祥扒拉了下鼻子，说：“得，刚遇到个《琵琶行》，这又来了个《孔乙己》。”

“这不叫‘偷’，叫借。”严秀才继续说，不知想到什么给他带来了自信，他说话的声音大了一些：“等我的画卖了好价钱，我一定双倍把钱还给他们。”

小豆芽还不懂在这里“偷”和“借”之间有着根本性的差别，听到严秀才保证自己是“借”不是“偷”后，他露出笃定又骄傲的表情，奶声奶气地说：“我就知道爹爹没有。不管别人怎么说，我都相信你。”

望着这一幕，萧惩忽然想起自己。印象中，从小到大萧忠庭没有抱过他一次，在他家更不会出现这种父慈子孝的温馨画面。

萧忠庭对萧惩不是打就是骂，从没给过什么好脸色，并美其名曰——狼性教育——结果把萧惩教育成了现在这个不着四六的小流氓。

见小豆芽天真的模样，萧惩没有戳破严秀才的话，权当是在维护一名父亲的尊严。但他觉得，其实自己更渴望保护这小孩儿幼小的心灵。

忍不住抬手在小豆芽头上揉了一把，萧惩温声对他说：“对，只要以后记得把钱还回去就不算偷。小鬼，你爹是个正人君子。”

小豆芽撇过头不让萧惩碰，趴在严秀才的肩膀上搂着秀才的脖子，像是还在记恨萧惩刚才怀疑他爹。

严秀才尴尬地对萧惩笑了笑，板着脸对小豆芽说：“湛儿，你怎么能这么没礼貌。恩公刚才救了我们，还不快谢谢恩公？”

“……”小豆芽不出声。

“呦，还挺傲娇。”萧惩被豆芽菜的小模样给逗笑了，故意又在他毛绒绒的小脑袋上揉了几把，逗他说：“‘恩公’就不必了，来，叫声‘好哥哥’给我听听。”

小豆芽赌气一般不理萧惩，只抱着严秀才的脖子认真地说：“爹爹放心，湛儿长大了也要当画师，和您一起卖画挣钱，把借东西欠的钱都还上。那时看谁还敢诬蔑您！”

“……”萧惩手一颤，听到小豆芽天真的话，他在好笑之余竟有些心疼。

瞎子学画，聋子弹琴，哑巴唱歌。若能实现，该是怎样的奇迹啊。但若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又需要多大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