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帅阈值并不如外界猜测那么高，他的巅峰阈值处于812，于百年前麒麟座玫瑰星云会战时测出。”

——在那之后不久，联邦元帅便战败身亡，死在那一片浩瀚星空中，随身SSS机甲亦不知所踪。尔后英仙座联邦陷入一段长达三十年的混乱期，其间种种动荡可谓是不堪回首。

星际战争史里大多会提到百年前那场大战，而作为战争的激化因素，或者说参与者之一，独眼男人心照不宣。对于提及红死去的前主人、对于红短暂的静默，他并没有任何的歉意与愧疚，反倒是更加恶劣地评价道：“也不过如此。”

或许他更应该庆幸，要不是罗伊·哈特死在玫瑰星云，他们也不可能得到红。

毕竟，红是联邦当年最强的军事武器。

19.

红对此一言不发，又回到了自己身为人工智能的角色中。女研究员大气也不敢出，只能无言立在一旁。许久，独眼男人问道：“与二号实验体相比如何？”

操作台大屏幕上顺时亮出一张照片，其上红发男孩双眼紧闭，看不清神情。然而这样的脸庞无论是独眼男人、女研究员还是红都再熟悉不过，事实上，只要走过一遍研究基地，便会发现，在第二区里的每一座培养舱内部都躺着一具拥有这张面容的躯体，密密麻麻，数千而计，几乎教人不寒而栗。

“二号实验体，精神力阈值下限597，巅峰709，评级S。”

如果在以前，这样的成果已经足够令他满意了。然而在絮状液体中黑发少年出现的当下，他却彻底不满起来。独眼男人用手敲着玻璃壁，满是感叹道：“才只有S呀。”

女研究员听出了他的不满，小声辩解道：“博士，已经是很大的突破了，要知道以前的实验体，连C级都很难达到。毕竟，归根究底……”

——只是一种人造的怪物啊！

研究员的话还没说完便咽回嗓眼，因为她看到上司极为危险的眼神。独眼男人回过头来，堪称阴狠地扫过了女研究员全身。年轻的研究员手脚都在发抖，甚至连拿在手中的记录本都在发颤。

“难道我们并非诞生于人类的禁区？难道我们的出现不意味着染指上帝的领域？联邦那群疯子……既然造出了我们，就要承担后果。”瘦弱的胳臂挥舞，配合着枯瘦面颊，有种难以形容的阴森与滑稽，“他们能够做到，为什么我们不能够，克|隆人算什么？异形算什么？沉沦者算什么？哈！二号实现体的出现难道不是证明？！只是这还不够！还不够！当年那个实验体呢，他跑到哪里去了！”

独眼男人挥舞着胳臂，他的嘶喊几近于颠狂，响彻整间实验室。

“滴”的一声，实验室滑门打开，一群人脚步匆匆进入，为首男人难掩面上喜色：“博士，对比结果出现，目标与一号实验体有百分之八十相似度！”

百分之八十，这已经是相当高的相似度了！

刹那间独眼男人挥舞的手臂停止，他的面容上甚至挤出一丝扭曲的微笑，不住道：“很好，和一号实验体相似……很好，百分之八十……很好！”

“红！”

他忽然转头，厉声喊起来，几乎同一时刻，两张影像便浮上了光屏，同样的黑发黑眸，同样的面容秀美。以左为一号实验体，以右为培养舱中的少年，不同的是，实验体的影像只定格在三四岁年纪。

然而那并不是问题，红快速运算起来，通过一条条信息，模拟出一种种可能。无数长大后面容出现在下方光屏中，其中赫然有一张，与沉睡中的少年十分相似！

刹那间女研究员一愣，终于明白先前的感觉来自于何处，在尘封多年的历史里、在蒙尘已久的档案中，原来这个不经意中闯入基地的少年，竟与多年前便下落不明的一号实验体十分相似。

“很好，红。”独眼男人冷冷地望着光屏，喃喃道，“那个贱种，竟然忘记身份，混入帝国……我迟早要给他个教训。”

先前闯入的男人十分恭敬地低头，应和道：“博士，您说的没错，就应该给他个教训，难道他忘记了，是谁给了他机会，赋予他呼吸的权利吗？”

独眼男人手指向培养舱：“以他为基底，我要培养一支前所未有的军队，让联邦、让帝国，知晓我们的强大！”

众人称是，一片奉承，溜须拍马里，只有女研究员迟疑的声音：“那另一人怎么办？”

“直接处理掉，二号实验体或许会喜欢这个营养基。”独眼男人浑不在意，不耐道，“学了这么久，连这个都不知道？”

“但看标记，他们或许来自黑星系‘赤之枢’。”或许是哪个大家族的继承者。

“那又如何？”独眼男人回身，嗓音如神情般阴冷，“流亡这么多年，难道我曾怕过他们？”

——也正是要那些天之骄子，折辱起来才有快感呢！

他的眼里有种强烈的恨意在燃烧，堪称冷酷地宣布“处理”掉另一名少年的决定。年轻的研究员唯唯称是，她有些可惜这两名少年的下场，然而自从闯入这所秘密基地的范围内，他们的命运便注定了。

所有人都注意着红，只有女研究员不经意低头，扫向了黑暗屏幕。

惨白的灯光照射着黑暗的屏幕，连其上数值都被晃得看不清。“咔哒”一声轻响，三位数成为历史，记录的数值终于彻底翻越过某个人类无法企及的极限。

与之同时，絮状液体中的少年，终于睁开血丝遍布的眼睛。

.

那是一片漫无边际的黑暗与痛苦。

他的全身骨骼仿佛被打断、被碾碎，混杂着粗粝不堪的沙子与冰冷难闻的泥浆，被外力碾磨、被机器搅拌，灌入了坚硬的墙壁中。

肢体摧折，血肉凝固。

灵魂仿佛被剥离，投入浩瀚无边的星海，在这个找不到目标、寻不到方向的夜空里，进行一场无边无际的漫游。

只有痛楚，永不停歇的痛楚。

它们沿着被踩断的腿骨爬上，它们沿着被打断的臂骨辗转，窜入他的躯体，行于他的脑海，仿佛狰狞的蝎形生物，凶残地啃噬他的骨骼；又如贪婪的蚁形生物，不知疲倦地吸吮他的脑髓。

唯有痛楚，无边无际的痛楚。

等不到唤醒他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