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孩子就像是一根刺，一个长在我们两个之间的毒瘤。他让你防备我，让我疏远你。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知道，总有一天，总有一天，陛下。你会因为我的身份将我处刑，哪怕那是你在与我结为伴侣之前就已经知道的事情，等到你我因为或大或小的事情决裂之后，你一定会这么做的。到时候我只请求你，不要伤害我的阿方索。”</p>

说着，她深深地拜下去。</p>

这种时候不应该走神，但索瑞斯却忍不住想，在他将拉伯带进宫中的这么多年来，薇拉终于又一次对他敞开了心扉。那些积於在心中的毒素已经沉寂了太长的时间，现在终于将它吐露出来了。</p>

他知道自己的妻子是奥威尔王朝的第四位公主，因为出生时并没有超能力因此在王室的其他成员撤退时被抛弃。他永远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她的场景。繁复昳丽的长裙被撕碎了裙摆，宝石珠冠拆了一半，珍珠披肩被随意的丢在地上。她赤着脚坐在床榻上平静的面对着这场政变，在看到他的时候才仿佛松了口气。</p>

“你会杀了我吗？”她问。</p>

她的双眼如同明亮的宝石，被这样的双眼注视着，他说不出话来，下意识的摇了摇头。</p>

“好吧，那我投降了——俘虏应该往哪边走。”</p>

他知道这是前朝的公主，他一直都知道的。正如他知道自己的妻子在他的身边安插了其他眼线，而他则将她的所作所为以纸质文件的形式记录下来。他没有想过记录下来做什么，难道真的如同薇拉所说，他从那么久之前就已经在为赐死自己的妻子做准备了吗？</p>

索瑞斯陷入了沉默。他想起就在几个小时之前，他的妻子为他挡住了来自刺客的致命一击。Omega的体魄与alpha有着本质的区别，即便是接受过训练，想要杀死alpha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跟随着尤尔一起进入皇宫的云悠是奥威尔复辟一事中的重要证人，他将她交给了皇后，这既是对她的信任也是对她的试探。</p>

是的，她说的不错，两人之间的信任早已布满了裂痕，即便是紧紧拥抱，脑中所想的也是与彼此的体温截然不同的事情。</p>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面对云悠的奋力一击时，毫不犹豫的挡在了他的身前。</p>

索瑞斯向来不是一个天真的人，天真的人在这个位置上是坐不稳的。他猜测过皇后为自己挡刀的种种原因，也许是她也视奥威尔复辟的一环，也许这之后还有更大的阴谋——最初的猜测中，他甚至都没有想过这是因为皇后不希望他死。</p>

他离开了床榻，缓缓地走到皇后的面前，动作轻柔的仿佛唯恐惊飞了落在地上的麻雀。他蹲下来：“你为什么要为我挡那一刀？”</p>

皇后自嘲一声：“陛下难道想听假话吗？”</p>

“为什么不能说真话？”</p>

“.…..因为我的尊严已经不允许我再开口对你说出那句话。”</p>

皇后撇过头去，脸上泪痕还未风干，黯淡的灯光之中晶莹闪烁。索瑞斯凑近了些，他伸开双臂拥抱住她，声音轻柔如同梦呓：“我也爱你，薇拉，我也爱你的。”</p>

这件事情依然有千万疑点，但此刻，在这昏暗灯火之下，在彼此的体温正在穿过衣料传递给对方的现在，他宁愿相信，皇后是因为还爱着他，所以甘愿为他挡下那也许足以致命的一刀。</p>

这个拥抱有些突兀，皇后如同一只受惊的猫乍起了全身的毛，她推搡着索瑞斯试图从中挣脱出来，几次之后终于放弃了。于是一双颤抖的，冰凉的，充满犹豫的手缓缓地贴上索瑞斯的后背。</p>

他知道皇后哭了，于是别过头不去看她。</p>

“我不会杀你的，薇拉。”他轻声说：“从我们见面的第一次，我就对你许下了承诺。也许你不再信任我了，但是我请求你，再次将宝贵的信任赋予我。你是我的妻子，我此生的挚爱，我永远不会背叛你。所以不要担心我亲爱的，我不会伤害你。”</p>

·</p>

对于这对夫妻来说温情永远都是短暂的。等皇后伤口中渗出的血将皇帝的衣服也染脏的时候，两人已经整理好了自己有些过于激动的情绪。多年之后突然坦诚相待，两人都有些不自然。</p>

这种感觉仿佛回到了刚刚在一起的时候，明明共处一室充满了尴尬，却谁都不愿意先离开，就算不开口也能就这么消磨一上午。</p>

最终薇拉首先开口：“你打算…怎么办？”</p>

“我想与你重新开始，像我当时刚进皇城是一样。”</p>

薇拉仿佛被蜇了一口：“我没有问你这个。”</p>

“我知道，但我想先回答这个问题。”说完，索瑞斯接着说下去：“之前在新星的岛上，所有Omega都被围困的时候就有人提出要彻查内鬼了，到现在，线索差不多已经掌握，收网的时候已经到了。在这次事件当中所有渎职的人员一律查办，查清楚这种毒素的来源。最后…”</p>

他看了皇后一眼。</p>

她平静如初，就算已经知道了索瑞斯口中的最后一个问题是什么，也丝毫没有一丝动摇。</p>

“最后，前朝奥威尔已经公然派遣刺客来行刺我，已经不能姑息了。”</p>

皇后点点头：“我没有意见…能随便就将我抛弃的，不算是家人了，要打就打吧。”</p>

谈话结束之后房间内又迅速沉寂下来，原本堆积的尴尬又开始蔓延，索瑞斯咳嗽了一声召唤医生重新替皇后包扎伤口。他看着皇后重新躺下，替她掖好被脚，轻轻抚摸她的脸颊也没有被躲开。</p>

“好好休息。”他柔声说：“不要再乱动了。”</p>

在得到一生若有若无的恩之后，他向门口走去，推开门之前，皇后的呼唤让他停下脚步。他的手落在门把手上，站在门边等着他的妻子对他的嘱咐。皇后沉默了许久，久得让人以为她是不是已经睡着的时候，她终于嗫嚅了一声：“无论如何，平安的来见我，索瑞斯。”</p>

皇帝笑起来。</p>

他感到畅快淋漓，长久以来堵塞心口的积郁终于消散了，整个人无比神清气爽。</p>

于是他轻快地回答：“好的，我亲爱的薇拉。”</p>

·</p>

离开了皇后的寝殿，索瑞斯并没有马上休息，他一路踱步到自己的办公室，期间脑袋里充满了白噪音，似乎想要提醒他些什么，但却无法提炼出任何信息。他与妻子之间的高强终于出现一丝松动的迹象，这怎么能不让人欣喜呢。</p>

坐在办公桌之前，他拉开抽屉，暗格下的纸质文件一页不少，连折痕都与自己上次拿起来是一样的。曾经阅读这些文字的时候心情与现在截然不同，从最初的震惊错愕难以置信，到后来的习以为常，却从没有哪次像今天这样，看着看着便笑起来的。</p>

一个君王对于他人话不能轻信，对于自己的妻子也一样，索瑞斯明白的。他只是觉得，年少夫妻，能风雨同舟的走到现在确实不易。</p>

“这些东西…不要也罢。”虽然不抽烟却喜欢收集打火机，一束火焰舔上纸页，烧灼的焦味在空气中蔓延开来，火光明灭，几张纸几息便成了灰烬。</p>

确认已经完全烧掉之后，皇帝走出办公室。这时他身上的温情已经全退了：“通知信息情报部门的人加快动作，不是说这个此刻在之前曾经发出过一同联络吗，尽快确定位置，我要进早知道这些逆贼的位置。另外，去问问希伯来昂元帅，年纪大了之后还能拿得动粒子炮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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