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向晚捏了捏背包带，鼓起勇气问道：“学姐，如果你是我，你会接受自己吗？” 王琪觉得苏向晚已经愿意走上正轨，想帮林非一把。看到苏向晚仿佛愿意听她的话，就想再努力一下。王琪认真想了想，说道：“学妹你听了别多心，我们只是假设。我不会让我自己到那个地步。咱们这个社会是允许人追求自尊自爱的生活的。我这个人很崇尚独立，不仅是精神独立，也包括物质独立。我不喜欢靠别人生活，觉得伸手朝上的生活没有尊严。拿生活上的安逸来换人格尊严，我觉得不划算。”

她觉得我不自爱。苏向晚像是被人扇了一个嘴巴子，脸上火辣辣的。王琪看到苏向晚满面通红，低头不语，有些欣慰，继续说道：“你看那澜学姐的把宿舍布置得那么好，前前后后加起来花了大概几千块。那几千块都是她在外面做口译赚的。她很介意花别人的钱。有一次我们聊起来，她说她本来很喜欢张爱玲的书，可是看到张爱玲说一个女人最大的悲哀就是墙上的钉子都是自己钉的，就决定不喜欢张爱玲了。”王琪的语气充溢赞赏，刺得苏向晚心口发疼。

苏向晚几乎无地自容，仍然挣扎着说道：“如果有情可原呢？”王琪笑道：“首先呢，我想，作为成年人要诚实面对自己，到底做这件事是自己自愿的还是别人逼迫的。如果连自己都欺骗自己，那就没得救了。学妹，如果你说的是那种家中父母得了大病需要钱之类的情况，我个人觉得，子女再孝顺，做到尽力而为四个字也就够了。父母要知道这钱是子女把自己卖了得来的，未必能安心活下去。当然，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我这个人心有点硬，也有点自私。我的意见只是我的意见。”

足够了。苏向晚笑起来。她知道王琪不会接受她的。

王琪看苏向晚意兴萧索，知道自己的话有些重。但是自己一心为她好，也不觉得抱歉。王琪担心苏向晚受了刺激反而回到从前的生活，那可不是她的本意，便安慰道：“学妹，无论过去发生什么，都过去了。未来发生什么全在我们一念之间。如果摔倒了不敢站起来，那一辈子就得躺着。可是如果站起来了，那无非是比那些不摔倒的走得慢了一点，反正最后都要到终点的，早点晚点有什么区别。况且，我们还有弯道超车的机会。人生是什么样子全看我们自己怎么涂抹了。”

苏向晚勉强笑笑：“学姐不愧是学法律的。”王琪抿嘴笑起来，拉着苏向晚朝食堂走去。

苏向晚只觉得身上凉飕飕的，江大这个地方简直和她八字不合。吃过午饭，苏向晚给关令仪打电话，电话通了，但是无人接听。一夜回到解放前，不知道这次会怎么赶她。苏向晚不以为意，拿起包直奔关令仪家。

关令仪不在家。苏向晚看到茶几上又扔了零食袋，此情此景莫名熟悉，放下包开始收拾。她离开这里不过两天，没有多少垃圾，不多一会儿就整理完毕。看看手机才下午2点钟，苏向晚迫不及待想见到关令仪，估摸着她也许去店里了，又奔向店里。

关令仪确实在店里，门口挂着“下周开店，敬请期待”的牌子。苏向晚推门走进去，关令仪正在拖地，听到门响，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是苏向晚，冷冷瞅了她一眼，低头继续拖地。

苏向晚走过去说道：“还有拖布吗？我帮你拖吧。”关令仪头也不抬，说了声“你滚”。苏向晚感叹自己也被关令仪宠坏了，关令仪的语气分明是她们初见时的语气，可她竟然觉得伤心。

苏向晚把包放在沙发凳上，想帮着做点什么，来回走了几圈，没找到活儿。关令仪看到她在自己刚拖过的地上走来走去，留下一串串黑脚印，生气说道：“滚出去，别踩脏我的地。”关令仪不是会指桑骂槐的人，然而苏向晚刚从王琪那里过来，立刻受了刺激，心脏猛然痛了一下，不由说道：“你什么意思？”关令仪头也不回，声音冷的结冰：“你滚走，不要进我的店，也不许去我家。你把你的东西都拿走。”

苏向晚的眼泪流出来，带着哭腔说道：“你赶我走？”关令仪终于起身，看着苏向晚说道：“你不是正经人，我不和你好了。”然而此刻的关令仪又成了苏向晚的救命稻草，苏向晚怎么会乖乖离开。她不但不走，反而紧走几步过去，抱着关令仪就亲。

关令仪拼命挣扎，对苏向晚又掐又捶，苏向晚就是不肯松手。关令仪反抗得累了，就由着苏向晚动作，打算着以后再也不理苏向晚了。苏向晚觉到关令仪平静下来，这才松下力气，专心亲她，一边把她的手拉进自己衣服里，带着关令仪朝沙发凳走去。

一开始关令仪根本不动，全是苏向晚带着她。慢慢的苏向晚感觉到关令仪的手开始用力，放下心来，睁开眼看向关令仪，这一看如堕冰窖。关令仪的脸上全是鄙夷。看到苏向晚睁开眼，关令仪开口说道：“你以为我是弱智就能随便蒙我了吗？我已经知道你是什么人了，你骗不了我了。”

苏向晚的眼中的火苗渐渐暗下去，直至熄灭。是啊，她就是□□，而且是自己把自己卖了的□□。关令仪接着说道：“你以为我离开你活不下去吗？你来以前我活得好好的，你少小看人。”

苏向晚脸色灰败，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低声说道：“我走了。”关令仪没说话，径直回柜台去了。苏向晚看着她坐下拿起书看，还是那本聊斋，不和苏向晚说话。苏向晚拿起包，慢慢走到门前，转头看了一眼关令仪，她仍在柜台后面看书。苏向晚只看得见关令仪的头顶。转过头，苏向晚推开店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