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就这么看着颜元今在她面前死了。
凶僵甲落,又迅速疯长出来,直勾勾盯她一瞬,又迅速飞至她前后两端。李秀色抬剑便要胡乱朝面前那僵砸去,可下一瞬,背后却忽被另外一具用力一抓,她倒是未察疼痛之感,只是深觉皮肉都仿若失去知觉般麻木一刻,而后尚未反应过来,整个人便被飞甩了出去。
“李妹妹!”
“李娘子!”
卫祁在等人呼喊出声,却是与其余凶僵纠缠厉害之中,全然无法抽身。
那原地跳跃而起,眨眼便又至摔至墙边的小娘子身前,弯腰直臂,两手眼看便要穿透小娘子颈间,千钧一发之际,却忽被人用力地一把抓住了手腕。
额上一粒细汗,低落上广陵王世子微微颤抖的指尖。
颜元今面色惨白,肌下血管中黑气不断翻涌,片刻前分明是要痛苦得栽倒过去,此刻却只紧紧抓着那僵的手腕,修长的双手青筋暴起,目光定在小娘子身上,猩红的眼底,似有风雨欲来的杀意。
李秀色被摔得有些懵。
她背靠着墙,顺着那好看的手视线渐渐上移,看着他眼中愈来愈浓的颜色,有些愣愣地道:“……颜元今。”
小娘子此刻脑子忽然开始昏沉沉的,说完话后,迟钝的痛感随着漫出的鲜血令她终于皱起了眉头。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实在太痛,转眼便失去了意识。
朦胧间似乎听到什么笛声,各种乱七八糟的打斗和疯狂的血腥味,最后再逐渐停歇,慢慢安静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
恍惚间,又好像被谁抱住,滚烫与冰凉交替中,似乎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不停地唤她李秀色,于是她努力地再次睁眼,抬起头来,对上一双好看的眸子,眸底那琥珀色的光束令她仔细地看了又看。
“眼睛……好像不红了诶。”
小娘子看了许久,终于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声,便晕死了过去。
阴山观的观门是被踢开的。
观内忙忙碌碌,来来往往,目不暇接的人,病床接了一张又一张,躺满了先前与凶僵缠斗过负伤身死的人。
观内之中,乱成一团。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见一声哀嚎。
广陵王府上那最是脾气大的小厮此刻一把鼻涕一把泪,他恨不能直接抱上这道观掌门的大腿求情,一个劲问道:“救不了了,当真救不了了吗你们不是道观吗你算劳什子狗屁道士,连个僵毒都解不了!”
道灵在一旁边哭边拦,却是拦也拦不住:“陈皮小、小哥……不、不能和掌门这么说、说话……”
磕磕绊绊劝到最后,似乎想到了什么伤心事,干脆自己坐到一旁呜呜起来。
长齐白发苍苍,只站在原地,摇了摇头。
“老道已竭尽所能。”他轻声道:“且他送来得太晚,到观中时,便早已没了气息。”
角落最深处的那张床上,静静躺着一个人,床前跪着一个小娘子,头发与衣裳皆是凌乱的,手中握着个蓝色的绣花穗子,伏在床前一声不吭。
卫祁在行至她面前,注视良久,最终只道:“小花娘子。”
小花抓上床上人的手,许久没有作声,待到卫祁在看见她的肩膀微微颤抖起来,又慢慢恢复平静,才听见她的声音:“道长认得福冬吗”
卫祁在没有说话。
“福冬是暗卫里最厉害的那一个。我偷偷看过他打架,我不懂武功,但我知道,他武功很高。”小花轻声道:“他武功那样的高,可是,却打不过僵。”
卫祁在不敢再看,只是别过脸去:“有僵作乱,是观中失职。”
“福冬心悦我,我知晓的。我也心悦他。”
小花眼泪啪嗒一记又掉下来:”我只是不好意思,我、我不敢同他讲。他那样厉害,我什么也不会,我怕真同他一起,他瞧不上我。我怎么,早不跟他好好说呢,送个穗子算什么你说,我为什么不直接说呢……”
卫祁在听着小娘子胆怯又难过的哭声,只觉得心中酸涩异常,他沉默半晌,方才终于低声道:“师傅……并未让他化僵而成,姑娘若愿意,即日便可将人带回家中,入土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