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话。且说这日,林婵、小眉、萧乾及齐映,乘马车出了宅子,穿过椿树胡同,驶上大街,行过几座贞女牌坊,转到李家巷进去,再出来是座石板桥,轮子碾得咯吱作响,下桥对面便是白塔寺,空气里一股香烛味儿,直行半个时辰,看见国公府的门楣,乡里老汉推车累了,坐在石狮子脚下抽烟叶,一个厮童拿了扫帚,过来驱撵。
马车停稳,萧乾与齐映先下,上前叫门。那厮童走回问:“是哪里来的”
萧乾道:“九奶奶回府。”
厮童问:“哪个九奶奶”
萧乾骂道:“没眼力见的小奴,你说哪个九奶奶。你这有几个九奶奶。”
厮童平白招骂,窝火道:“且等着,我禀报去。”丢了扫帚,骂咧咧走进门,到二门,遇见福安与萧勤在挂红灯笼,他嘟嘴道:“这受气的营生,有个自称九奶奶的回府哩。”
福安微怔,跳下梯子道:“我去看看。”出门果然是萧乾齐映,笑道:“府里来了些新仆,不知者无罪。”转身朝厮童道:“这是正儿八经的九房奶奶,九爷故去了,她在老宅办祭葬礼,今儿才回。你不认得在情理之中,我替你说好话儿。”
厮童感激道:“谢谢哥。”
福安道:“我领他们进去。”
厮童忙开门备轿,林婵换乘了轿子,福安随轿窗前,低声问:“奶奶怎回来了”
林婵道:“宅里没人了,我不回这里,去哪儿”
福安问:“宅里没人了去哪了”
林婵道:“替我往南边运油。”
福安明白了,笑道:“奶奶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打发萧乾来说。”
林婵也明他意,说道:“我这矮奴齐映,你好生照顾他,莫叫人欺负了。”
福安还要说,瞟到萧贵提了桶水,泼泼洒洒在桥上走,也拿眼儿睃他。
林婵到院前,福安告辞离开,小眉推门,刘妈坐在廊下晒日阳,见林婵进来,不敢信自己眼睛,林婵近前笑道:“怎地,不认得了”
刘妈这才扑她身上放声大哭。
李氏在花园里,看柳条儿抽芽,婆子往土里填马粪,转身打算回房,穿月洞门时,见萧贵提水从面前过,叫住他问:“怎也不来我院子了”
萧贵放下水桶,作揖道:“后宅岂是小的这等奴才好进的。”
李氏笑道:“生我气了”
萧贵道:“夫人说笑,小的只敢生自己的气。”
李氏朝雪鸾使个眼色,雪鸾取了十钱银子给萧贵,萧贵摆手拒绝。
李氏道:“你不收着,就是在生我的气。”萧贵只得称谢收了。
李氏好言道:“我那日在西榆林巷,也以为自己被你骗了,一时脑昏,才说的那些话,后来仔细想想,是上了福安那厮的当,他晓得你对我忠心,故意下好套儿,诱我与你往里钻,千刀万刮的狗奴才,莫要被我抓住把柄,否则定要了他的小命,才解我心头恨。”
萧贵道:“刚才小的提水,经过二门时,看见福安,跟在九奶奶轿子旁,有说有笑一道去了。”
李氏惊讶道:“她回来了”生气道:“一个个把我瞒得跟铁桶似的。雪鸾,你没听惠春说”
雪鸾忙道:“真不知哩。可能九奶奶谁也没告诉,冒冒然就回来了。”
萧贵道:“我这眼睛,是甚么皆能撞见。”
李氏笑道:“好一双利目。我想过了,你的月例,我再加一两银子,不过,日后但凡看见大小事儿,就来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