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尸体一般枯坐的女子终于轻轻的动了动眼珠,死寂的那双凤眼移到了张麒麟的身上。
猩红而阴森的盯着他的背影。
张麒麟感受到她轻微的动静,却不敢回头,也不敢开口询问,怕从她的口中听到些什么比他想象中还要更让他肝肠寸断的话。
这样陌生而让他揪心的情绪充斥着他的胸腔,让他茫然又无措,说不出话来,抿唇只知道一味地落泪。
如同一个知道自己即将可能被抛弃的孩子。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松开了抱着她的手,唇色苍白,嘴角上还挂着鲜红的血迹,目光惨淡的看向她,努力的动了动唇角。
“可不可以,不要,抛弃我……”
声音被风给消弭了,彻底的消散在了黑暗之中。
月光终于刺破云层,落在他的脸上。可他那双破碎的黑瞳如同要将漫天星河归还夜空。
张麒麟,东北张家末代族长,几乎一生都在被人抛弃。
他是张家人培养了数十年的一把刀,是在关键时刻被送上祭台的祭品,是一块人形的石头,不会去思考,不会去想。
当然,也没有人在意过他在想什么。
他就这样无情无欲且无所求的游荡在世界之外,看着这个与自己没有一丝联系的世界,时常感到迷茫。
他为什么会存在?他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如果他生来只是为了感受痛苦,那么这漫长的一生中他到底在追寻什么。
一生清冷的男子,从未向上天祈求过什么,此刻他却想要祈求漫天神佛,不要把他好不容易得到的一抹月光收回。
不要……对他这样残忍。
可他忘记了,他面前的不是人,是一个早在千百年前就已经死去的女鬼,漫天的神佛不仅不会保佑他与她,甚至还会叫他彻底与她分离。
猩红的瞳孔依旧阴森而空洞,对他的话语没有任何的回应,只是定定地盯着他不语。
张麒麟抬起右手想要为她擦去她脸上纵横的血泪,然而,手指却骤然从她的脸上穿透而过。
她缓缓的从他眼前消失,最后的一瞬间,她似乎悲切的望了他一眼。
然后如同梦幻泡影,彻底的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黄粱一梦终需醒,镜花水月总是空。
天光大亮。
你曾是我朝夕相伴触手可及的虚拟。
高大的树干之下,黑衣男子缓缓睁开双眼,东边的太阳刚好刺破云层,一抹阳光落到他的身上。
可能是阳光有些刺眼,他微微闭了闭眼,晨风吹过,竟感觉脸上一片冰凉。
他抬起自己长长的两根手指摸了一下脸庞,湿润的水光泛滥在指上。
是水?
男人抬头看向头顶的树叶,春夏轮换,夜晚天气寒凉,早晨有露水很是正常。
也没做他想,捡起手边的包袱,迈步走向远方。
中原洛阳四面环山,形成围合局面,西南部是莽莽苍苍的秦岭,秦岭的一条支脉为崤山。
邙山是昆仑山、秦岭、崤山余脉。东西长逾四百华里,是河南中原腹地的文化名山,道教典籍中列邙山为七十二福地之一。
而北邙山仅指对应十三朝古都洛阳北部的这段邙山,即孟津全境和偃师县西北部以及巩义西部,绵延约八十华里,南北横跨约三十华里。
北邙山,东方金字塔,华国帝王谷。有“生在苏杭,死葬北邙”一说,是古代帝王理想中的埋骨处所。
自东周、东汉、曹魏、西晋、北魏、后唐六代以来无数帝王将相埋骨于此,真真是跺一脚能惊动三皇五帝,刨一镐满是秦砖汉瓦。
站在山巅之上的白衣女子眉眼氤氲在雾中,她垂眸看向走在崇山峻岭中逐渐远去的那人,山风吹的她衣袂上下翻飞,长长的丝帛与风同乘。
等阳光重新从云中再次出现时,此地已经再无踪迹。
邙山之脚的前行的黑色身影蓦地一顿,似有所感的回眸看向身后的一个平平无奇的山巅。
天上有北归的大雁划过天际,他望向空中重新出现的太阳,眯了眯眼,然后低头再次向前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