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去加拿大生活一段时间，之后回不回来……再另说吧。”强忍了许久，顾则终于忍下悲痛把话说完了，挡在眼睛上的手也终于放下。

“他出事儿了？”顾凯问。这个他指的是谁，他们都心知肚明。

深吸了口气憋回眼泪，顾则很轻地点了点头，“癌症晚期。他为了我跟家里闹翻之后一直都没结婚，现在在加拿大没人照顾。我得过去。”

“好。”顾凯也很轻地点了点头答应。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能把一个人彻底击溃的，往往是他最在乎的。顾则是割舍不下他们家里，但并不意味着他就能放下那个人。

“邱彦这段时间在公司里做的很好，我也很放心。明天我就会走。”顾则停顿了许久，再次开口，这次已经多了很多释然。

“叔，对不起。”想起之前说的话，顾凯突然心头一酸。

突然笑了下，顾则又说，“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我之前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懦弱了就是懦弱了。那些时间已经没办法挽回了，我现在做的一切都只是给自己求个心安罢了。之前的事儿我也有错，但我现在真诚地希望你能做的比我好。”

“顾凯，如果能在家里和文修之间找到平衡，千万别因为对任何一方的愧疚就匆促做决定。遗憾已经存在了，千万别让它再累积下来。拆东墙补西墙真的没意思。不过，一定要照顾好你妈。”

“我知道。”顾凯默默地低了低头，视线游走在桌面的木纹理上。

这个叔叔于他来说，其实更像兄弟而不是长辈。但顾则能理解他，这对现在的他来说也真的是莫大的恩赐了。

“你记得之后找邱彦谈谈。你们战队的事儿他还在查，我走了。”顾则说完，起身拿着衣服离开。

顾则离开之后，顾凯也回了家。本来想做点东西给他妈送过去，但努力了一通还是放弃了。还是又出去了一趟买了些吃的。

到他妈房间的时候，他看到邱彦也在里面。

他妈妈在喝粥，邱彦就在旁边准备好纸巾，陪着说说话。见他过来，里面两个人脸上本来喜悦的神情忽然消减了些，也让他突然有些难受。

难受归难受，他还是走了进去，把自己买的东西放在旁边桌子上。撑着笑说，“妈，我刚出去买了点吃的。我刚才想做饭的来着，但怕你们被我做的饭恶心到，就没做。”

“所以厨房那一堆你弄的烂摊子就留给我是呗。”邱彦黑着脸甩了一句，拿过顾凯妈妈手里的空碗放在桌子上。

他一回来就看到厨房一片狼藉，菜叶在水池里漂的哪儿都是，淘的米连水都没倒，锅盖没盖，甚至连冰箱门都没关。他还以为家里遭贼了。

“我不是故意的，怕妈等着急了就先出去买了。”顾凯脸上的笑带着些尴尬，但见他妈也笑了，忽然又轻松了些。

顾凯妈妈被两个人孩子气的对话逗得笑了下，又说，“邱彦，你先出去吧，我想跟小凯说两句话。”

点点头，邱彦收拾好东西出去带上了门，顾凯则是坐到了床边。

收起笑，顾凯妈妈的表情忽然又变得很严肃，但她没看顾凯，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顾凯，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是……喜欢男人的那种同性恋？”

“是。”顾凯很老实地承认了。见他妈听到他的回答后脸上又浮现出的痛苦的表情，他的心里也狠狠疼了一下。

“那……秋慕呢？我看到过你在镜头前护着她，你们不是那种关系吗？而且，你之前不是也跟很多女孩传过绯闻的吗？”他妈有些不死心，见他的视线躲闪开自己就追了上去又问。

思考了下该怎么说，顾凯低了低头开口，“秋慕是孤儿，之前有个哥哥，但意外去世了，后来年龄达到要求之后就被我带进了九域。她其实更像我的妹妹，也像是家人。至于别人，只有一个是真的交往过。”

“那也就是说你还是喜欢女孩子的？”顾凯妈妈像是忽然得到了救赎一样，逮着顾凯那一句话就赶紧接腔。

看到他妈期待的眼神，顾凯也有些犹豫。咽了口唾液润滑了下发痒的喉咙，他终于开了口，“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现在真正喜欢的……是文修。”

听到这个回答，顾凯妈妈其实有些沮丧，拿过旁边的杯子喝了口水就没撒开。两只手踌躇着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就只是端着杯子，眼神飘忽着。

“我想过跟你们说的，只是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其实直到现在我也没觉得我会喜欢男人。是不是同性恋，对我来说其实并不是一个标签，你要真问的话，我也给不了你准确的回答。我只能说，我喜欢的……一直都只是他一个人。”顾凯说着，眼眶中骚动着痒。

这种坦白的感觉并不好，像是你明明没有犯错，却被世俗逼着承认并不是错误的事是错误。

他忽然能懂当时顾则为了家里跟自己恋人分手时承受的压力和悲痛了。

“……顾凯……你，你……”

顾凯妈妈的表情微微变了一下，口中呢喃着想说些什么，但看到顾凯悲痛且认真的表情也没说出口。

“妈……他真的很好，他……我就是感觉，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就特别踏实稳定，感觉有再大的苦难都能翻过去。他是我见到过最坚强的人……”说着说着，顾凯只感觉眼底发痒，心底里的委屈全部涌了上来，密密麻麻地扎的他心脏疼。

许文修身上的那份坚强，是他见过最动人的。不管是八年前初识时要做到顶尖的豪言，还是之前陪着他到他家，陪他承受他家所有人怪异的目光和指责，又或是之前拼命地刺激他，想让他清醒过来时的决绝。

都让他无比钦佩。

就像身处枪林弹雨里，你知道总有那么一个人会奋不顾身地为你挡住一半的危险。

那是他最能信任的人。碰巧，也是他最爱的人。

“妈。爸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们。我没有处理好自己的事，让你们承担了这么大的代价，背负了这么大的痛苦。我想过，是不是如果我真的放下战队放下他，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但这个问题根本无解，因为事情已经发生了，不管谁都已经没有办法再挽回这一切了。我能做的，只有尽量去弥补这件事对你们，对家里造成的影响。”

顾凯的语气里充满了最真诚，同时也是最无奈的歉意，“我已经有过一次遗憾了，这次遗憾已经几乎把我压垮，我不想再有第二次遗憾。妈……你相信我，你再给我点时间……好吗？”

执着地拉着他妈的一只手，顾凯的语气最后已经变成了乞求。他从未用这种语气跟他父母求过什么，这种把自己最深的自尊和骄傲都掏出来的感觉，像是在自杀。

但他明白，如果他不为了这件事向他妈请求一次，他可能会承担比死亡还痛苦的后果。那就是无尽的遗憾，不管是对他家的，还是对许文修的。

由着顾凯把自己的手拿在手里拉着，顾凯妈妈的表情没有松动，但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摇摇头，对他的决定没有否认，也没有真正表示赞同。

也许是真的已经承担了太多的压力，顾凯妈妈在撑到顾凯说完之后就有了倦意，见此顾凯最后说了句“您先休息。”，帮他妈把被子盖好就轻轻推门离开了。

他没想过他妈会很快就松口，这个不正不负的态度对他来说，其实也是件好事。

然后，他掏出手机给秋慕打了个电话，听到那头焦急却欣喜的声音，自己也尽量放平语气。

“文修他身上有旧伤，今天估计又填了很多新伤，得麻烦你照顾一下他。”

“我会的，你……怎么样？”那边秋慕明显听出了他语气中的疲色，还是很担心。

“没事，我还好。”顾凯嘴角扯出笑，听到那头放心下来的声音才挂掉了电话。

然后他就看到了正在一楼客厅里坐着的，视线在他身上的邱彦。脸色还是不怎么好。

作者有话要说：

这些天因为我个人的原因，更新有些不规律，但十号之前，一定会完结的。

这些天过得很艰难啊……

过年真的是让团圆的吗？

我觉得是让打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