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窗棂推开时,正见戏台上一袭红衣的旦角甩着水袖唱断桥,台下喝彩声此起彼伏。
我学着那旦角翘起兰花指,词清端着酒壶的手一抖,酒液溅湿了青衫下摆。
小璃儿,你这是在学戏子?他忍俊不禁地敲了敲我的额头,那唱的是白蛇被法海镇压的戏本子,你倒好,学人家哀怨的模样。
我嘟囔着辩解:这曲子好听极了,那姐姐的眼睛会说话呢。
词清忽然倾身靠近,温热的气息拂过我耳畔:小璃儿,若有一天我也被镇压了,你会来救我吗?
我正捧着糖人儿,闻言愣住:你怎么会被镇压?你是青木使啊。
他轻笑摇头,将酒壶递到我唇边:尝尝人间的酒,与九重天的琼浆有何不同。
酒液入喉时带着辛辣,呛得我咳嗽不止。词清笑得前仰后合,忽然楼下传来喧哗声。
几个醉醺醺的富家公子撞翻了卖糖人的摊子,正纠缠着摊主女儿不放。
那姑娘的哭喊声格外凄厉,我下意识想施法相助,却被词清按住手腕。
小璃儿,你且看着。他指尖轻点窗棂,结界将喧闹隔绝在外。
只见那为首的公子掏出银锭子砸在姑娘脸上:哭什么?本公子买你一夜,可是抬举你!
围观的人群中竟无人阻拦,反而有好事者起哄叫好。
这就是人间。词清的声音冷得像浸了冰,弱者只会沦为玩物,眼泪是最无用的东西。
我攥紧了拳头,胸中翻涌着愤怒。忽然那公子伸手去扯姑娘的衣襟,我再也按捺不住,掌心凝聚起冰凌就要冲出去。
词清却更快一步,藤鞭化作青藤将公子们捆作一团。
他懒洋洋倚在窗边,笑得邪气:光天化日调戏良家女子,这罪过够你们吃三年牢饭了。
藤鞭将几人卷到衙门口,我这才发现那姑娘竟是个狐妖,正用感激的目光望着我们。
连狐妖都知晓隐藏身份,小璃儿却这般莽撞。
词清弹了弹我沾着糖渍的指尖,这人间最可怕的,是披着人皮的恶鬼。
夜风卷起他鬓边的碎发,我忽然发现他眼底深处藏着我看不懂的哀伤。
次日清晨,词清带我登上江州最高的茶楼。说书人正讲到\"金莲下凡创儒教\",惊堂木一拍:那二仙君云岫为渡众生,甘愿舍去仙骨化金莲......
台下听众无不唏嘘,我却攥紧了帕子,昨天词清明明说云岫身上的枷锁是儒教领袖的宿命。
词清忽然倾身在我耳畔低语:小璃儿,你可知儒教金莲一旦化形,便永生永世不得动情?
我心跳漏了一拍,想起云岫消散的虚影里那句未说完的承诺。词清轻笑:你那位二师兄,怕是连自己的心都锁进昆仑山了。
街角传来糖炒栗子的香气,我拽了拽词清的衣袖:我们去买栗子好不好?
他笑着应允,却在转身时忽然皱眉。巷口站着个身着玄衣的男子,腰间佩剑上凝着霜雪,正是大师兄凌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