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同被揉碎的棉絮,在升龙城六丈高的花岗岩城墙下翻涌缠绕。
城墙表面凹凸不平的凿痕还留着工匠的汗渍,
每一块石料都足有两人合抱大小,
此刻却在初阳下泛着冷森森的光。
城头残破的狼旗被风撕成碎条,在箭楼间簌簌作响,
十二架床弩排列如巨兽的獠牙,
青铜弩机上凝结的绿锈与干涸的血迹交织,不知经历过哪一个战场。
“报——!”
一名瘸腿的传令兵撞开箭楼木门,粗重的喘息惊飞了梁上栖息的乌鸦。
守将猛地转身,目光如炬:
“说!”
“西南方向!是靖安军!”
箭楼内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老卒攥着锈迹斑斑的长矛,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矛头的倒刺还挂着半片干枯的血肉。
年轻的弩手哆哆嗦嗦地往青铜弩机里装填箭矢,
却两次让三棱箭镞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角落里蜷缩着的少年兵突然剧烈颤抖,
温热的尿液顺着裤腿在砖缝间蜿蜒,刺鼻的臊味瞬间弥漫开来。
靖安军,这是一个让他们恐惧但又不敢提起的名字...
不论是蛮国,还是以往的草原六大部,在靖安军手中不知吃了多少亏。
一场又一场的败仗传来,一个又一个的大部被剿灭,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拿靖安军没有办法。
前些日子征南大军出征时口口声声说必然攻破曲州,他们相信了,
但结果却是,征南大军所回来之人寥寥无几。
守将冰冷的视线扫过在场,所有人心中顿时涌出一阵气急,骂道:
“都给老子稳住!”
“把滚木礌石都搬到垛口!
告诉西城门,谁要是敢...”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闷雷般的马蹄声,城墙竟随着这震动微微发颤。
一名老兵突然瘫坐在地,浑浊的眼睛盯着城砖缝隙里的蚂蚁:
“完了...完了...靖安军要开始攻城了..”
......
随着靖安军到来的消息传开,升龙城的街巷早已炸开了锅,
晨光斜斜地洒在三丈宽的青石板路上,却照不暖人们心底的寒意。
卖馕饼的老汉掀翻木车,芝麻馅的面饼滚进阴沟,沾满泥浆。
怀抱婴孩的妇人撞开雕花木门,铜环撞击声惊得院中的斗鸡扑棱着翅膀乱飞。
酒馆里酒碗碎裂声此起彼伏,醉汉们红着眼眶争抢着窗口,
有人被挤翻在地,后脑磕在桌角,
鲜血顺着木纹蜿蜒,却无人理会。
城东的奴隶市场里,铁链与铁栅栏的撞击声震耳欲聋。
数百名赤着上身的壮丁疯狂摇晃着栅栏,腕间的镣铐在他们皮肤上磨出血痕。
奴隶主挥舞着皮鞭,嘴里发出怒骂:
“老实点,老实点!”
“死死死!所有人都要死!”
有些奴隶张大嘴巴发出了张狂的笑声,
皮鞭抽在身上只会加大他们的声量,一股躁动开始在此地弥漫。
靖安军还未攻城,整个升龙城已经乱成一片,
所有人都惴惴不安,所有人都在谋求出路。
........
城外,靖安军进行了几次绕城奔袭,
但迟迟没有见守军出城迎敌,便失望地退回军帐。
在军令之下,靖安军开始安营扎寨!
中军大帐率先被立了起来,
林青静静站在其中,看着展开的堪舆图,视线在升龙城三字上悬停。